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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的树

    青穆住的小区里有棵树，是移植过来的，就直冲着她家门口。小区里有走廊，但是并没有封窗，只有一排栏杆。

    刚住进来的时候，她经常吐槽这个设计，明明是在北方，学什么南方的风情。她现在居住的地方，春天刮风，夏天下雨，秋天起雾，冬天飘雪，没一样是开放式走廊能抵御的，反倒不时会给她带来麻烦。但是经过不到两年的时间，仔细回想，她却发现她没少透过这一隅来窥探世界。

    就比方说那棵树，她不知道是什么树，但是肯定和她一样，是颗属于北方的树——它在这里重新扎根、萌芽、抽条、开花、结果、落叶。

    她看着它从青到黄，又从黄到青。枯萎的落叶悄悄藏在草丛中，这才没有被扫走倒进垃圾桶。脱离母体的它们就在秋末中静静躺在树干脚下，日复一日地望着天空，盼着盼着。直到被厚雪覆盖，等到来年开春回暖融化，温度和水汽让微菌们逐渐侵蚀着它们的尸体，才重新回到日思夜想的母亲体内。

    秋天可真是个残酷的季节，比冬天更加无情。因为往往难以承受的就是从旧事物中剥脱，抽离，逐渐走向新事物，而不是开始接受新事物。

    她还记得，第一年，正在她的日子百无聊赖的时候，那颗树走了过来，正值秋天。除了吐槽这偶尔恼人的走廊以外，这棵树又给她带来了新的槽点。真是该死，秋天是移植树木的好季节吗？这个小区物业公司里的每个人真得该好好读读书。

    那之后，她每天都会观察这棵树。真是神奇，依旧是保持原有的绿叶葱荣。难道是它生命力太顽强了吗？可能吧。

    那年秋冬，它和其他的树一样，顺应着季节到时发黄，枯萎，脱叶。也得益于对这棵树的观察，她才进一步发觉这秋天就是凌冽，感觉昨天还繁茂的绿叶，今天开始就要被强制漂色掉色了。再过几天不去看，大概就全部被剥离了。

    今年又到了秋季，那棵树结了果子，她也有幸品尝到，很甜。有时候她很不理解，周围都是钢筋水泥，可恶的手将它连根拔起插进这寸方土地，它是如何结出这么甜美的果实来的？不懂不懂。

    现在恰逢秋冬交接之际，随时可能都会下起一场雪来，覆盖住它现在光秃秃的身体，那些不久前掉落的枯叶肯定也和之前一样被埋藏在下面，等待着下一个季节到来。

    其实，小的时候青穆就发现自己有些与众不同，她可以看见、听见其他人无法接触的存在，跟很多好像看似无法交流的事物进行谈话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，她在一些方面有些封闭，不喜欢别人踏足她内心的该领域，就像是那颗树一样——她听不见它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有时会特意为它走到楼下去，抚摸着它灰棕色的树干，轻捻着它透绿的叶片，企图能偷听到它内心深处的声音。无果后，才又感叹自己真是和曾经自己烦厌的人一样，卑鄙又无耻。

    直到这时，她这才开始真正地对它感兴趣，不时会下去给它浇浇水，瞎聊一些有的没的，跟自己说话，也在等它跟她开口。

    大概，也就是前不久的时候，她听到了声音，是什么来着？死活想不起来了。只记得那天稀松平常，但又跟弓斋洛突然闯进她的世界一样突然。